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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雕塑」,你不再寂寞了!

2015-02-03

【藝術隨想】

「巴黎近郊有個防衛廣場,廣場左右有二件大雕塑:左邊是美國雕塑家柯爾達(Carder,Alexander1898— )的作品;右邊的是西班牙的藝術家米羅(Miró Joan l893一1985)的作品。柯爾達與米羅的雕塑互相對峙的放在廣場上,前者是鋼硬的線條;後者是柔性的線條。各自散發出他們的光芒。這與人生不是很相像嗎?各自發揮個人最高的價值,形成一個成功的個人,進而開拓一個成功的社會,國家,世界。世界如此的話,世界多美麗;藝術如此的話,藝術多美麗! 」

「雕塑」,你不再寂寞了!

作者      蒲浩明
原載於   藝術資訊雜誌 1986 No.2



有一次在歐洲旅遊的時候,遊覽車停下來讓大家逛逛城市的街道。我發現了個廣場中間有一座壯觀的紀念碑,紀念碑上有許多的雕塑,站在廣場的對街舉起相機想把它拍下來。但是距離太遠,就用長鏡頭把紀念碑拉到最近,仍然覺得紀念碑最上端的那動態鮮明的雕像還是那麼遙不可及,如同背景上藍天裡的悠悠白雲一樣顯得離我太遠了,雖然喜歡那件雕塑,想跑到她的周圍去繞一圈,但畢竟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,因此讓我想到:若是一件雕塑作品能移讓人親切的接近,那該有多好呀!
(附圖一)

遊覽車行經瑞士的一個城市,在那兒只停留四十分鐘。我就與一些同好趕快找附近的美術館,邊走邊跑的找到了一間美術館,館內佈置得水準真高,進去匆促貪迷的沈醉在藝術的境界裡。雖然是短暫的,但卻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。在進門不遠的地方偷拍到這張精緻的大理石裸女雕像,這件雕像放置得很低,快要接近地面了,讓我能移仔細端詳他們的精緻文化。(我只能站在前面及兩旁來欣賞。一件雕塑品若放在角落上,不能使人轉到後面去欣賞的話,會讓人覺得美中不足呀!)

(附圖二)

從瑞士的那間美術館出來,到小商店買了一張明信片,上面有一件裸女銅雕(她是放置在GENEVE地方的Borery de four廣場,作者是H.SCHWARZ)。這件雕像被安放的地方就沒有美術館裡的那件大理石雕像來得講究,只是站立在廣場的一個角落的草地上,草地也沒有整理,但雕像仍然楚楚動人。如果說前面所談到的那件美術館內的大理石裸女是公主的話,那麼草地上的這件裸女就是村姑了,「公主」住的是豪華的宮殿,「村姑」沒有住得那麼好,但「她」能夠享受到溫熙陽光的照拂(喔!O So Lo MIo!可愛的陽光!)以及更多人親切的眼光,這是「公主」所享受不到的。由此我在想:雕塑作品能夠走出美術館,走進街道,走進人群,走進陽光該有多好!

偶然發現這二件雕像站得那麼相像,只是左右手互異而已。但是在藝術的品味上卻迥然不同;一個是豐腴安祥;一個是消瘦憂鬱。各有各的生命情調。由此推廣,二位雕塑家即使採用同一姿態同一的模特兒,其作品的效果也不盡相同的「藝術」,很多人在強調他的獨特性(個性或風格),因此也富饒了無窮無盡的藝術天地。「富饒了無窮無盡的藝術天地」,這麼說,對我而言,比強調藝術的獨特性更能吸引我。

(附圖三)

去年到巴黎的大皇宮美術館(Musée du grand palais)看展覽。有一件雕像縮著頭穿著大衣,不勝寒冷的坐在真實的長板凳上。(這情景常會在巴黎冬天的地下鐵內碰到——一個醉漢就像如此的畏於寒冷,散發著體臭以及酒臭以及在椅子下常散置著廉價葡萄酒瓶,飲料的空罐子及破舊的衣物………)

我覺得這座雕像很親切,不由得走過去與他」坐在一起。內心升起了陣陣的溫暖,能夠和一件藝術品那麼接近的相處在一起,真好!「他」能夠把在異鄉的寂寞昇華成對藝術的喜愛。在這個時候,我也想起藝術在人生旅途上的功能。就像有一次,在大皇宮美術館對面的小皇宮美術館(Musée du petit palais)看一個展覽—Willaim Bouguereau(1825—1905),有一個五十多歲的法國人聽到我們在談論那些油畫,就加入我們的行列(很奇怪,就是那麼自然地)與我們轉來轉去的流灠。最後,他很有禮貌的說:「因為最近喪偶,為了排除寂寞,來看畫,找你們聊聊,打擾了你們,很抱歉!」
藝術呀!藝術,誰說藝術無用呢?

(附圖四)

巴黎的近郊有一個新社區,高樓林立而且摩登。其中一個廣場叫防衛廣場(La defénse)壯麗的場面震撼了我。廣場左右有二件大雕塑:左邊是美國雕塑家柯爾達(Carder,Alexander1898— )的作品;右邊的是西班牙的藝術家米羅(Miró Joan l893一1985)的作品。

有好幾趟,我在巨大的柯爾達雕塑下穿來走去。雖然那件雕塑有四層樓高,高高在上,高不可攀,但因我能在底下穿梭,覺得人與雕塑的情感很容易融合在一起。

雕塑的歷史有一段時期是運用鋼鐵輝煌的時期,銅鐵在現代社會扮演著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,與我們的生活有著密切的關係。我在柯爾達鋼鐵的雕塑下感受到鋼鐵的威力以及令人心醉的魅力。摸著那與我們生活上息息相關的,也是雕塑藝術材料之一種的鋼鐵,甚至不由得用臉頰在那冰涼的鋼鐵上面,良久—良久—。在此,我感受到雕塑是可以觸摸的,經由觸摸雕塑作品,我們與藝術品的距離拉近了,他們不再那麼遙遠了!

前面介紹的都是具象的雕塑,現在介紹的是抽象造形的雕塑。但我總覺得他們給我的感受力量差不多一樣。我都能觸及到他們的內在生命。我很欣喜能夠如此真心的融入狀況去感受他們。

這二件雕塑都同時很貼切的與繪畫上的色彩融合在一起。那些色彩發揮了無此的功效,成功的與雕塑配合在一起,開拓了雕塑的新天地,也加深了他們的感染力使我們樂於與他們親近。我想,雕塑工作者應該向色彩致敬!

柯爾達與米羅的雕塑互相對峙的放在廣場上,前者是鋼硬的線條;後者是柔性的線條。各自散發出他們的光芒。這與人生不是很相像嗎?各自發揮個人最高的價值,形成一個成功的個人,進而開拓一個成功的社會,國家,世界。世界如此的話,世界多美麗;藝術如此的話,藝術多美麗!

(附圖五、六)

許多雕塑作品都是面對面的欣賞方式,他們有的是放在固定而不同高低的台座上;有的是放在可以移動或旋轉的台座上。有的用櫥窗或櫥櫃把作品封閉起來。有的是懸吊在半空中。有的在作品的周圍擱置離物如欄杆、繩索等。有的在地上貼著字條寫著「請勿靠近以免電擊」,「請勿越線」,「請勿觸摸」等。

火的雕塑,水的雕塑,觀眾必須與作品保持距離來欣賞。某些電動的雕塑怕對人造成傷害也要保持距離。

法國女雕塑家妮奇(NIKI DE SAINT PHALLE l930 — )在耶路撒冷的沙地上作了一座雕塑——怪物(Le monstre 一九六一年作),供小朋友玩耍,雕塑的造形天真有童趣,色彩鮮麗賞心悅目。小朋友高興而且自然的和雕塑藝術作品生活在一起了!

雕塑可以放在沙地上讓小朋友玩耍,也可以放在水裡讓小朋友作為嬉水的媒介。題名為「遊戲的雕塑」,是瑞士的雕塑家庫茲(Ödon Koch1906 — )的作品,他說明雕塑也可以在遊戲中存在。

這裡談到的二件作品打破了心理上的藩籬,讓小朋友在一種很輕鬆的狀態下自由自在的與雕塑作品打成一片。這種形態的作品,拓展了雕塑的表現領域,顯示雕塑作品在遊戲方面的功能。在此我們也可以引申出一個觀念:當我們小的時候,我們可以把雕塑當作玩伴親切的玩耍;當我們長大之後,我們仍然可以親切的進入到雕塑的母體裡。例如台北市立美術館曾經有一個雷射展覽,用雷射光束組成光的空間,配以音響,形成光的雕塑。觀眾置身其中,讓人有進入雕塑母體的效能。這是現代科技的成果,也唯有作為現代人才有福氣享受到的藝術領域。



(附圖七)

(附圖八、九)

(附圖十)

法國的龐畢度中心去年展出一次展覽——法國雕塑家馬丹教授(ÉTIEENE-MARTIN 1983 — )的大規模展覽。從四月十八日至五月二十七日。在一樓的平台上放著一件題名為"住所十號"的雕塑(長六百公分,寬四百公分,高三百公分),那是他一九六八年的作品,附圖十一是從右前拍的,附圖十二是從後面拍的。從左側及右側都可以進到雕塑的裡面,裡面的空間變化豐富。

這件雕塑提供一個觀念:「人可以進入雕塑的母體裡」。也就是說:我們不再與雕塑作品保持遙遠的距離,我們不但可以把這個距離拉近,使之有心理上的親切感,而且可以進入到作品的內部與雕塑親切的融合在一起。如此的話,雕塑作品不會讓人顯得牠是孤單寂寞的,而我們人也可以回歸內在真實式的,獲得了內在真實生命而不再寂寞。

在這社會結構急遽變化的時代,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遠。存在主義所揭開的冷漠、孤寂、疏離感等一而再的腐蝕著人類的心靈,這是現代文明的通病。現代雕塑提供了進入雕塑母體的觀念,不由得讓人重估起他的時代意義與其價值。

在此抄譯一小段馬丹教授為"住所十號"所說的話『我們真正的位置是在這些形式的內部,進入的過程還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,能夠借到的實際行進路程是:從內部到這個世界。我們成為夜晚的中心,成為配偶的中心,成為臉的中心,以之為跳板及模式,我們傾聽人類的冒險。』

(附圖十一、十二)

前面所談到的都是雕塑和人,還沒有談到雕塑與自然界的關係,其實雕塑作品都必須與自然環境配合良好。英國雕塑家亨利摩爾(HENRY   MOORE 1889 — )的作品放在自然界最能與之取得和諧了。例如一九七一年作的那件綿羊的雕塑,其造形可以看得出是由綿羊蓬鬆渾圓的體態蛻變而來的。亨利摩爾把之放在原野上,那兒住著許多綿羊,牠們常會到雕塑的附近休憩、嬉戲,於是乎就構成了這麼一幅圖畫。這景象圓了亨利摩爾孩提時代與綿羊相處的美夢,也讓人感受得到雕塑與自然界,甚至與動物之間都能融合得恰到好處。

(附圖十三、十四)


結        語

龐畢度中心旁邊有個史特勞汶斯基噴泉(LA  FONTAINE  STRAVINSKY)是丁格利(TINGUELLY JEAN l925 — )與妮奇(NIKI DE SAINT PHELLE l930 — )夫婦雕塑家的作品。我常坐在噴泉旁邊的露天咖啡座看眾多的人潮在走動。有的人和我一樣坐在露天咖啡座上享受著陽光,感染著歡愉浪漫的情調(有時我不由得會拿起筆來塗鴨幾筆或幾句)。那些天真活潑的造形,艷麗的色彩,以及電動的噴泉,宛如在奏著交響樂似的,牽動起人們歡樂的心靈,而形成一幅生氣盎然、繁茂花園的景象。這是雕塑藝術與人生最沒有距離,最溶入、最親切的一種狀況。而最可貴的是:雕塑藝術並沒有因為走向群眾,走向生活而降低他在藝術領域上的品質。也正因為如此,藝術提昇人的品質的崇高理想才能落實於人生。

(附圖十五、十六、十七)